第259章 子期的深谷(1/2)
冰云的心在那句话里翻过汹涌的痛意,她垂下眼,盖住眼底的温热,“喝不醉了,春生。”
春生不说话,默默伸手把那人的手握进手里:“无妨。醉与不醉,都愿意陪你一世这样的诗酒人生。”
冰云的泪漫进眼眶,轻轻抽回手,端起酒杯,杯底的梅子已洇出一圈酡色的香,不知道是什么人发明了酒?第一个喝醉的人,他醒来之后会不会吓一跳?因为醉的时候飘飘是仙,醒来时却不是了。她看着那被混合了梅子香的佳酿,她就是一个凡夫俗子,不管喝多少,都再过不了神仙的诗酒人生。
她端着杯,久久不能饮,只觉满心都是酸涩与难过,而另外一种分析不清的情感荡漾在心中,让她感到她好像就是那漂在水中的孤舟,无限寂寞,无限茫茫。你说舟究竟是属于水?还是属于陆?如果属于水,它不停行驶,只是为了靠岸;如果它属于陆,它上了陆,又不能行驶。她感到极度的难过与伤感,举杯将酒尽数倒进嘴里,微微的辣,微微的酸,微微的一点后甘,从她的喉咙一路流进心里。她嘴里含着酸甜浸了酒香的梅子,倾着最后一滴酒,使劲将眼底的泪重新流回心里,她闭着眼睛,埋藏着心里的泪,感觉她的手腕被握住了,睁开眼睛,只见眼前深情如海,是他的双眸。小舟轻摆,她惊醒般地缩回手:
“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。”她装作豪放不羁的样子伸杯邀酒:“劝我更进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”诗方出口,方醒别意,顿时满怀伤感。
她的手被轻轻握住,捧进手里:“只盼君心喜,何日罢远征。”
何日罢远征。
何日罢远征?她的心早已死在沙场了。舟究竟属于水,还是属于陆?舟的悲哀就在于它既不属于水,也不属于陆,它有一颗漂泊的心。她强忍着心里的泪:
“有时我觉得,我是一个受上天恩宠的人,因为苍天让我认识了你。”
深情的双眸望着她,她望着那双眸,原来深情可以不必惊涛骇浪,原来深情也可以如此风平浪静!
“在你面前,我很恣意,很纵容自己,不管在谁面前,我都没有这样过。”
可能,他就是容她的水吧。那他(健)呢?她立刻想,可能是她想要驶回的岸罢!疏寒的星跳进河里,摇曳出一片清冷的孤寂,
“每个人长大以后,都会层层包裹地活着,就算在自己父母双亲面前也会有一层矜持。而在你面前,我没有。在这个世界上,你是看到我性格最全面的一个人,我的自卑、自怜、自怨、自艾、自暴、自弃……我的阴暗与光明,我的沉沦与求索。在你面前我哭过笑过也醉过,春生,有时我觉得这对你很不公平,你担承了我硬塞给你的太多的悲伤与苦痛,而在我自己,却不能设防。”她感到难过,泪在心底反地涌。
“我很幸福,为今生能有人和我说这样一翻话。”他握着她的手,暮色已深,皎皎明月已升至中天,清光皓皓,满河流银,他喜欢这样的她,矛盾的,对立的,却真实的,简单的。不管好的坏的,这就是他和她想要的生活,懂得,欣赏,包容,有她相伴,便足以润色柴米油盐,足以点染风花雪月。而只要相爱,两个人组成的小小世界,足以抵挡世间所有的坚硬与残酷,让心有安,情有寄。“今生今世,我愿意分享你的一切喜怒哀乐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轻轻回握他的手,修长的温暖。“以前说笑,我总是称呼你子期,因为我觉得故事中的子期是一个聆听的人,伯牙弹什么他都能听懂。现在我知道我是子期,不是因为我知伯牙之音,而是因为,是伯牙的琴音陪伴了子期的深山日月。”她眼睛发酸:“当子期为了砍柴跌入幽暗深谷,是伯牙在高山之巅的琴音陪伴了她,才让她可以在无际的黑暗里还能知道天外的光明,在灵魂破碎的痛里还能有摸索前行的勇气。黑暗里的子期就那么自私地享受着伯牙的琴,因为那是世界唯一的声音。”
无法抑制的难过汹涌上心头,春生,我的伯牙,如果苍天注定今生我要欠一个人的情,那就让我欠你吧。她感受着他手的温度,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:她半夜被送进医院,失血过多,医院里没有她的储备血,是他给她输的血;她住院二十一天,他是唯一每天去看她的人。不管多忙,每天早晨,把鲜花和早餐送到她床前,每天傍晚抽时间去看看她,不管她睡着还是醒着。他是她在那恶梦绵密的日子感到的最真实的温暖和阳光!
她一无所有的离开那个城市来到这里,他在她最难的时候把手伸给了她。她痛苦,沉沦,万念俱灰,是他给她安慰,给她鼓励……他陪着她读书,陪伴她假期,护送她在酒吧唱歌赚钱,听她哭,听她笑……在她最艰难最困苦的日子里,是他,一直守候在她与世界之间;在她最冰冷最孤单的日子里,是他,一直挡在她与风霜之间。
冬天了,她没有棉衣,没有钱,她那改制的风衣挡不了严寒,是他,雪中送炭,为她送来棉衣,她望着那套精巧的寒衣,“我妈做的,穿上试试吧。”她穿上了,在那一刻间,泪水淹没了她那颗刚强而柔弱的心。她穿起的是他的一份浓情啊,她怎么会不知!
然而,她却无力给他同样的回报,她的心已在那一次出航中触礁沉没了,她的情已在那一次沉没中被淹埋了,她贫穷得没有任何东西给他,更不愿迁就他一份支离破碎的心与情感。春生,宽容我并原谅我吧,我并不是你心中的爱人,等你终于明白这一点时,你会原谅我今日的无情与冷酷。慢慢抽回手,感到心里刻骨的痛:
“可子期其实不是真的子期,她只是一个跌进深谷的砍樵人,伪装成子期的样子欺骗了伯牙。她自私地利用他的美好与善良,想要借着他的光明走出自己的黑暗……”
“伯牙不在乎。”
“假子期在乎。”她按着心里汹涌的痛:“刚才你问我,你来这边找一份工作好不好,我还没好好回答你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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